2012年7月10日 星期二

豐盛的文化、政策的匱乏 : Live House航向何方(Abounding in Cultures But Lacking A Fine policy: The direction where Live House is heading)







撰文/施懿倫
採訪者/施懿倫、劉貞麟、黃奕涵、孫于湉、林宏軒
受訪名單/
子宮藝文-令德
客廳-何亞寶
ROCKS-郭二中
水星-阿昌、老闆S
樂團-八十八顆芭樂籽、阿強、冠伶
觀眾-Kamil、Anita、Ryan、侯昱堂、Kûn-thiat、C同學
高雄市文化局文化發展中心-陳美英主任



在子宮藝文與令德訪談


在子宮藝文與令德訪談
去年三月爆發的台中阿拉大火事件到後來的台北女巫店歇業、復業,引發了一陣又一陣對Live house定位的討論。事實上, 這個議題早在05、06年就因為台北THE WALL不堪接受連續罰單而起了頭。最終的結果,是Live house得以更名為「音樂展演空間業」並編列於文化創意產業發展法之下,再附帶一些如今看來尚未實踐的承諾。例如:將來必大力修改營業登記法條,或是給樂團們更多表演空間云云。

而今年,因為這些空白的承諾,一切彷彿重回起點。許多業者順著阿拉大火後的熱度,再次提出這一直存在卻鮮少人知悉的法規問題。知名音樂人張懸,也曾經在現場表演時提出她對這個產業的未來願景;在其言談當中,不只提到了法規增修的急迫性,也指出Live house和文化孕育的關聯。

然而,與其直接地切入當時引發的議題討論,筆者希望先簡單介紹「音樂展演空間」為何物,再以觀眾的想像作為起點,談談Live house與觀眾、表演者的關係;最後,結合高雄文化局文化發展中心主任、Live house經營者的說法與意見,來帶出目前面臨的困境,並綜觀多方的意見,製造出對話的可能、窺見未來可以努力的方向。

What’s Live house, Why Live house?

在事件爆發的前後,社會對Live house究竟為何物,一直存有許多不精確的理解以及既定的偏見。因此,首先簡單釐清:本文試圖討論的Live house意指一個足以容納數十人的小型音樂表演場地,表演者則通常以獨立創作的樂手為主;在這樣的前提之下,Live house就成了原創音樂的重要象徵。以台灣南北兩端來看,在台北,像是THE WALL、地下社會、女巫店等,高雄則有THE WALL駁二、客廳Live House、子宮藝文展演空間等代表(已歇業)。

在許多觀眾心中,所謂的獨立音樂(也就是過去為人所熟知的地下音樂*1 )和Live house除了象徵原創,它還代表著音樂的多元性和可能性。像是從時常到Live house看表演的Anita就說到:「 Live house當然有必要存在啊,不然你要進入主流大廠牌多難啊。」 因為相較於登上如小巨蛋、高雄巨蛋、南港展覽館等大型演唱會場地表演,表演者不需要在市場具相當知名度,或是身為知名唱片公司旗下的藝人等才得以登台表演;即使默默無名也能夠在Live house演出,同時,觀眾也能以更便宜的票價進場看現場表演。當台下、台上都能以更低的成本進場時,代表的是更多人可以演出、參與;一來使得表演現場的元素更加豐富,二來則因為低票價讓Live house的音樂文化更為普及。如此看來,相較於政府在流行音樂領域以產值為主導的政策走向,Live house反而更像是孕育流行音樂文化的樂土。其中,在台北唸書的 Kûn-thiat 和侯同學也提到,在Live house,可以明顯感受到有別於大型表演場地的親近感和舒適感,除了帶來精彩演出的表演者,台下各式各樣的觀眾也成了看現場的樂趣之一;而雙方的親近和互動的增加,讓在都市中孕育長大的Live house呈現出的不再是一般對都市冷冰冰的印象,而是人與人之間的熱情與活力。這麼一來,樂迷等於擁有更多的機會去理解表演者,這般貼近市場的互動,正是目前政府為了補貼而由音樂人等評審來進行的篩選機制所做不到的。

Live house怎麼了?

就現況而言,確實已有業者*2從社區型的文化空間作為目標,讓音樂和各種藝文展覽結合,同時以店家的空間作為文化交流的場域,讓表演者、藝術家、顧客,甚至是附近的居民聚集起來交誼、交流;藝文展演空間不再獨立於城市之外,而是融入城市、聚結社區,真正成為生活中的一部份。子宮藝文的老闆令德也提到:「高雄雖然有THE WALL駁二,但仍缺乏實驗性的中小型藝文空間,可以同時結合舞蹈、畫展、音樂等元素,而這是子宮的方向。」

可惜的是,「社區」正是目前Live house所面臨的一大難題。一直以來,並不存在適用於Live house的法律,台灣現有的土地分區,在商業區和住宅區之間做了嚴格的區隔;根據高雄都發局的土地使用分區,營業形態囊括餐飲(包括酒類)、表演等的Live house便因此被歸類於餐飲業,或因為販酒、噪音,而不被准許在住宅區開業。高雄市文化局文化發展中心的主任陳美英表示:「高雄的Live house目前幾乎都是登記在這個項目之下。」然而,銀巴士樂團的鼓手凱同認為,其中較需被正視的噪音問題不是無解,是可以透過隔音設備和業者、住戶兩端來溝通解決,更別提一些以不插電為主要表演類型的Live house;此外,在《台灣音樂展演產業之問題研究報告》中也提及政府應在隔音設備的部分予以補助。因此,我們可以發現,即使兩年前為此新增了「音樂展演空間業」的營業項目,至今仍沒有看到這個項目在現有制度下的實質內涵。

這樣的困境並非無解,主要的問題還是在於法規受制於傳統的觀念。顯而易見,商業區和住宅區是無法獨立視之的,普遍而言,住家附近總會有許多商業活動;從法規上來看,也可以得出分區、分項某程度上是為了生活上的便利性。因此,土地分區和應對的營業類別的彈性變得十分重要,應考量各個Live house的表演形態以及與附近的相互關係來做調整。倘若一味強調可能過時的法規和長久以來對Live house的偏見,並不適當,一定程度也阻礙了流行音樂文化的發展,社區的文化培力也將變得遙遙無期。若能以更彈性的方式去解決噪音等問題,不才能夠創造住戶和Live house的共生與雙贏嗎?


Rocks表演台
Rocks表演台


尋回屬於我們的Live house?

當然,除了土地分區,進一步談,Live house還面臨了消防安檢和建築法規的問題,這又分別屬於地方消防局、建管處的業務範圍。然而,如同凱同所說,這一切在中央沒有規範的前提下,地方政府獲得的裁量權和詮釋空間過大,反倒讓Live house的法規「因地制宜」,無所適從。去年阿拉發生火災之後,台中和台北市府完全相反的的處理方式就是一個例證。

陳主任在訪談當中也表示,目前的問題幾乎都是要訴諸中央層級才能解決的。誠然,Live house的適法性問題嚴格來說不只有上述的行政單位而已,更涉及到文化部(包括前文建會和前新聞局)、內政部營建署、經濟部商業司等。即使已經有直接負責的主管機關(即今文化部;昔新聞局),即使我們清楚知道目標是打造一個Live house的定義與定位,而非依附於適用其他行業的法規,卻免不了因為涉及項目之廣,而使問題持續在各部會之間游移不定,遲遲得不到解決。


Rocks錄音間一隅
Rocks錄音室一隅

凱同以他自己去Fuji Rock表演的經驗為例,說:與其由新聞局補助上百萬的大筆經費給國內樂團去參與國外的大型音樂季(如日本的Fuji Rock、美國的SXSW),不如將這些錢花在建築上的更動等;因為對Live house經營者來說,這些費用是很龐大的,而且出國表演這種短期的補助款並沒有辦法使藝文人口有所增加,對培養藝文環境沒有太大的幫助。由此可見政府對文化環境、產業的認識似乎是不夠的。八十八顆芭樂籽的主唱阿強也說:「重要的是,執政團隊裡面有沒有理解這個文化的人。」水星酒館的老闆阿昌在這個部分則表示:「我不喜歡那些沒有方向的短期補助,我認為應該要有長期、有方向的計畫養成,比方說在了解樂團的計劃後,透過低率貸款讓他們可以出國表演,或是以類似的方式貸款給Live house的店家去解決如噪音等等的問題。」

至於地方政府的角色,陳主任也談了目前在高雄持續進行中的各項獎勵補貼制度和新人培育計畫,她也認為更深層的耕耘是必需的,比方說培育學生樂團。除此之外,她也希望除了硬體上的增加,也能透過這些試辦計畫,做到鼓勵獨立創作以及相關的人才育成,像是文化局辦的南方大賞MV和音樂的結合。她說,未來這些試辦的計劃應該也能持續的做下去,以利長期培育文化人才。然而,她也表示文化局在針對Live house的補助上仍有些力不從心的地方,因為音樂展演空間實在太多元了,導致他們很難去判斷到底該補助誰。子宮藝文的老闆令德則認為,政府要有一套別於金曲獎的評選機制來加強人才的培養,還有針對市民推動藝文教育,而非為了追求政績而購買硬體。從令德的訪談當中,不難發現,要照此推動文化培育,政府單位內勢必還是少不了理解這塊文化的人,否則最終還是可能淪為空談。


Rocks捕捉到政府查檢的畫面

Rocks捕捉到政府查檢的畫面

無獨有偶地,除了行南訪問到的令德、阿昌,多家的經營者也都認為現行的法規已經跟不上文化變化的速度。不論是從和議題相關的報導,或是從上述對談的意見當中,很明顯地,多邊的對話是極為缺乏的,要根本地碰觸並解決這現象,必然得從觀眾-經營者-政府三邊的對話與認識開始;因為,各地的Live hosue皆有其特色,多方對音樂文培養的想像也都不同,正如陳主任所說,Live house經營型態的差異使我們難以找到一套皆能適用的制度,在這樣的情 況下,從觀眾得意見出發就變得至為關鍵。誠如張懸在這個議題上一再強調的,因為Live house的消費多樣,政府不容易看出這個產業的狀況,因為唯有倚賴觀眾的思考、發聲才可能讓當局知道經營型態的差異使我們難以找到一套皆能適用的制度,在這樣的情 況下,從觀眾得意見出發就變得至為關鍵。誠如張懸在這個議題上一再強調的,因為Live house的消費多樣,政府不容易看出這個產業的狀況,因為唯有倚賴觀眾的思考、發聲才可能讓當局知道Live house的需要是什麼;再結合經營者在實務上的經驗和知識,透過這樣的力量,讓次文化的活力得以確實撼動現有的法規,逐步建立一套完整的制度、逐步建造一塊屬於台灣文化的新大陸。



Rocks音樂剪接室


Rocks音樂剪接室


*註解
1.地下音樂:可追朔至1980末年代至90年代初台北的Live house,「地下」相對於當時熱門、熱銷的流行音樂,以一種邊緣的姿態存在着,同時也象徵著原創以及反叛的精神。
2.該名業者以不具名身份受訪。




沒有留言 :

張貼留言